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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瑾的记忆也如林承继现在这般，她只记得最深的，便是她父亲林承继单独与她的对话：“怀瑾，林府太大，你人儿太小，去隅州将养几年罢，那里虽然贫瘠，却是你修身养性的静地……”
“女儿离开林府，是不是就要离开父亲？是不是就没有亲人了？母亲呢？母亲还不肯相信女儿？”
“记住，与你亲的，只是你姨娘，日后若再有机会见面的话，应该称一声‘嫡母’。”
“‘嫡母’？为什么？母亲说过我和姐姐都是她的女儿……”
林守承看着才半截身子高的小人儿，第一次没有可爱的印象，有些不耐道：“怀瑾，你是最该听话的人，不是叫你离开谁，是让你出去游玩，隅州有水有山，定都可没有山呢～”
……
亲人？林怀瑾想到这个词，便被回忆给刺醒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文素心甚是心疼道。
林承继也是一脸关切，只是这急于表现的关心之情，并不自然，林怀瑾也有意忽略。
“女儿是觉得自己未能侍奉在祖母和父亲身边，难过一阵罢了。”
事实上，林怀瑾的太祖母在林怀瑾还在林府时，生龙活虎身子骨壮的很，只是在林怀瑾离开的第二年冬天路滑不慎摔坏了一条腿。
反观林怀瑾，离开林府，离开定都，并没有因在隅州这等“静地”，而保持自己从前的天真烂漫的性子，反而愈发钻营攻心之术，早年的水土不服，也累及脾胃，一身的小毛病。
这些林家人具是知晓的，可曾心疼过这血脉至亲一刻？
林府后院从来是太老夫人邵氏说了算，腿废了之后，大权旁落林承继嫡妻西氏之手，本就忌惮添了个儿子的文素心，哪里还有接林怀瑾回京让文素心坐大的心理。
“这些年，你太祖母和母亲都十分挂念着你，送去的东西，可还喜欢？”
“喜欢，每一个物件儿，女儿都完好的保存着。”
林怀瑾见林承继满意的点头，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女儿最喜欢太祖母送的泥人儿了，捏的鼻子和嘴巴最像了，还有母亲为女儿准备的佛经，女儿如今会的可比寺里的差不哪里……”
林守承脸色逐渐僵硬起来。
泥人？再如何是重孙好歹也是亲的，泥人是什么，泥菩萨过江吗？
还有佛经，经书看上几本无伤大雅，怎的，是想叫人出家不成，看淡红尘吗？
“……还有父亲送的紫竹管毫笔，阿娘给的首饰，女儿至今都还戴着……”
说来说去，不就这最后两样起些作用罢了。
林怀瑾只顾着自己滔滔不绝，不去看林承继现在的脸色也知晓好看不了。
林承继将手掌铺开，搭落在林怀瑾的肩上，眉头一皱，顷刻挪开了，是林怀瑾在林承继眼里身子骨太弱了，方才一掌只是覆盖在肩膀上，林承继都觉得，稍不留意，可能就要伤到林怀瑾，这小身子骨，是如何撑起这身衣裳的。
“……”
林怀瑾在林承继手掌落下的那一刻，便止住话头，这已经说的足够多了，一别多年，林怀瑾并未指望才见面靠几句话找回父女感情。
文素心将手里的帕子塞回袖口，拣了果盘里摆放在最上面的橘子，将果皮一点一点完整的剥下，一瓣一瓣去了丝，分开给了林承继和林怀瑾，又故作恍然状，朝车外喊到：“迎椿？”
“唯。”迎椿声音已然到了马车跟前。
“这橘子甘甜，你拿两个去给宁姑娘尝尝。”
见林承继疑惑，解释道：“这一路没个喘息给她二人弄些解馋的吃食，拿些橘子过去给燕贞换换口味也好。”
“唯。姨娘最是心细如发，顾及得比旁人周全。”迎椿在林承继面前，想替文素心争取，又怕太过表现，说了两句好话后便识趣的接着橘子离开。
“嗒…嗒…”迎椿先渡步到马车一侧的不远处的树根下，寻了枝枯树干，回来走到宁燕贞所在的马车前，拿枝子敲了两下车轱辘上的铁框，轻声细语唤了句：“宁姑娘。”
宁燕贞在里面被吓了一跳，只回道：“何事？你这一声突然，吓人一跳。”
迎椿眼眉一挑，宁燕贞宁大姑娘可真是个一惊一乍的人。
迎椿无意与她这半个主子计较，却也有为人仆的忠心，宁燕贞这会还不去拜见侯爷，倒叫文素心来请她，眼下能对她客气是尽了最大的本分了。
“这是侯爷此番凯旋而归，邻国进献来的橘子，要甘甜许多，姨娘特意吩咐拿来给宁姑娘尝尝。”
不过是橘子而已，宁燕贞探头出来，见是不像她所见过的橘子，理了理头发，出了车身，双手接过那一对个头大小一致的橘子。
林怀瑾正捧着文素心递给林承继，林承继又转手送到她手里的橘瓣，吃的津津有味，一方帕子掩在口鼻之间，举止文雅，甚是让林承继意外。
“这些都是在宁府学的？”
“阿娘最常对女儿说的，便是‘不学礼，无以立’女儿深以为是，是以在宁府，时常拿来规束自己。”
文素心同样意外林怀瑾有这番说辞，不自觉得脱口而出：“你都记得……”
林承继环顾着自己身边的左右，一时无话。
在这时，车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宁燕贞敛下眼帘垂首叩拜道：“宁家长女燕贞，拜见侯爷，姨母。”
文素心最先做出反应，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变化，宁燕贞在没有提前来拜见林承继这点上，给林承继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
文素心赏了两个橘子，宁燕贞不想来也要过来，主要是对林承继这个侯爷谢礼。
人被请进来，宁燕贞内心暗自啧舌，车内装饰奢余，从外面一点儿也瞧不出里面布置之精心。
“快起来，林家与宁家交亲，这里又无外人，那些虚礼不用做。”林承继一副慈祥模样。
承认两家亲戚，却又不认关系，宁燕贞面上没甚变化，内心却隐约不安，自然是亲戚，为何不开口叫自己改称呼为“姨父”呢？
“是燕贞失礼在先，不曾想与侯爷军队相遇得突然，没能及时拜见……”
“哈哈！”林承继听了突然放声笑起来，一副看小女孩‘童言无忌’的眼神，看着宁燕贞道：“林府将门，规矩极是宽松，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日后你随时可拜见。”
这话听上去像是极大的特权，能随时去拜见武安侯，可林承继的意思是，只要他有空宁燕贞随时可去请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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