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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皇甫言延的计算机炸毁，云歌只能带皮皮撤出小镇，另找地方联系地下城和珊莎·史密斯。
地下城那边，何止是乱。
将居民们赶进地下城后，入城的机械佣兵冲散了进城避难的平民。逃难路上还在一起的妻儿、邻里，一阵兵荒马乱中全都失散了。
城里，到处都是寻亲的张望，却没有敢大声呼喊亲人名字的。他们只敢在持枪的机械佣兵走过之后，再在人堆里寻寻觅觅……
对理想人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暗淡无光，即便穹顶上仿日光照明系统全都是新建的，比之前橘里橘气的灯光好过许多倍，仍然是呆板的不自然的普照。
他们原以为，躲进泥耗子的洞子窝，尚可屈居一时。现在看来，这是一场灾难。
理想人遗弃在旷野上的小孩，基本上被宝二爷和自卫队捡走了，藏身在尚未完成重建的红尘万鲤。那边只有基础建筑，要啥没啥，很少有人会去。
街面上，很难见到有小孩到处乱晃。找老婆的，比找孩子的多，都知道孩子们在哪儿，不用找。
深邃的旷野上空，流星样的火焰划破天幕。落下来的却不是流星，是管控局的指挥舰，以及跟在指挥舰身后的六架护卫舰。
超级重甲同他身后追随的六架中型机甲，硬着陆的方式，泊在冰原之上。
被机甲尾焰烧开的湖泊腾起烟雾，总有一点妖作的感觉。
在“湖泊”凝固成冰水混合物的之前，超级重甲舱门打开，在机甲和冰原之间架起一座舷梯。踩在悬梯上往下走的那双军靴的主人没有露脸，一副古典狰狞的凶兽面具扣在他“发际线边缘”——要不是地中海式秃顶泄密，准以为他有兰陵王一般的绝世俊颜。
“将军！”
在冰原上镇守机甲的军士们，列队排在悬梯两侧，向机甲上下来那位戴面具的“绝世俊颜”致敬。
“照原定计划行事。”那位绝世俊颜的将军，声音并不好听，可能是好听的声音拿去跟男巫换了面具。“没有赤霄的地下城，哼……我到腰瞧瞧，他们能怎么癫狂。”
“是！”护卫舰上下来的、同样在这里恭候将军大驾的副将领命而去。
两分钟后，地下城开始执行“泾渭分流令”。
“地面城市来的理想人，站到街道左边，快一点！”持枪指向人群的机械佣兵，在街上列队吆喝。地下城所有街道都是这样的，很震撼，像远古时期一场盛大的戮||杀之后，分配奴隶的场景。
“站左边，站左边，快！快！”
“在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后不过去的，权当放弃重返地面城市的机会。”
这句话管用，原本还慢腾腾的犹豫不决的“高等公民”，这下全挤到“左边”去了。当然，鱼龙混杂的，不免挤过去一些地下城的居民。
总之，局面混乱，不怎么分得清谁是谁，还有好多没搞明白左右乱站的！机械佣兵列队过去，也没说是否以他们前进方向稳基准确定左右。
到最后，分流跟不分流一个样，乱！
自卫队的，这会儿哪里敢穿制服，穿上的都脱掉扔一边儿了，便装挤在人群里。在旷野上捡完小孩回来的，都捂住孩子嘴巴，矮身挤在人群里往红尘万鲤方向过去。
“还有二十秒，快一点！”机械佣兵的队伍，调头往城门方向行进，同时以军令的口吻倒计时。“二十，十九，十八……”
“他们要干什么？”
“别出声，快走！”
“走有什么用？群龙无首，该听谁的都不晓得。”
“听宝二爷的。藏好你怀里的糯米团子！”
……
刚从旷野上进来的一小队地下城“居民”，跟端枪过去的机械佣兵擦肩而过。他们护住裹在大衣里的糯米团子，在埋头在人群里窃窃私语，压根儿不晓得自己站的是左边还是右边。——以为自己来晚了，没听到关键指示，其实从头至尾居民们都没清楚过，到底哪是左哪是右。
这一队怀里裹着糯米团子的小伙子们，也没管自己在哪边，排开左右拥挤的人群，就往红尘万鲤方向挪动。
“五，四，三，二，一，零。”
“没动的都别动了，安静！安静！”
还是枪械的威力强大，往人群方向戳一戳，全都安静了。
等人群里没什么躁动之后，街面上才响起军靴大方步进场的动静，来者正是戴面具那位绝世俊颜的将军。
“都跑来地下城做什么，不想要理想人的身份了，还是说伊甸园不好，你们愿意在泥鼠窝里待着？”
将军生铁一样冰冷的质问，没人敢回答。
这样追责式的问话谁敢答，明天的太阳看腻了吗？
“想要留在这里的，都出来扫身份码。从今往后，你们在地面城市的财产全部充公，伊甸园的所有宽待统统归零。家族成员想要再次获得理想人资格证的，必须从升级实验开始。”
拿制度说话更有威力，伊甸园宽于待人的政策只针对理想人，地下城里居住的劣等公民，没事儿就遭驱逐，定居在边缘世界也没能得个安生。
将军此话一出，人群中就暗暗起了一阵骚动。都埋头咬耳朵窃窃私语，没一个敢端到台面上来讲的，街道两边仿佛一阵树浪涌过，或者是地鼠啃草的声响，就是没人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吗？”
“那么，是不是全都愿意留在地下城呢？”
跟在将军身后那两名副将，补充式的质问一唱一和的，表面上看跟将军的问话自相矛盾，实则是将军默许的答复。
“将军！不能做这样的决定啊，这对理想人不公平！”不晓得哪位兄弟，埋在人堆里嗷了一嗓子。
——想必是理想人。
这一嗓子嗷得，可算得了将军欢心，他终于没再步步紧逼，给民众多留了半分钟辩解的时间。
半分钟的辩解时间里，窃窃私语很快变成小声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不能这样的……”
“对啊，我们不是自愿来地下城的。
“太空军的导弹，都炸到星球上来了。不进地下城，能有什么办法呢？地面上躲哪里都不行啊！”
“现在仗打完了，还能回去吗？”
……
真正愿意辩解的，大多都是避难跑进地下城来的理想人。地下城的“土著”们，横竖都已经那样了，情况再遭也遭不到哪儿去。
收容理想人的地下城居民，还在逃亡路上收容了理想人丢弃的孩子，这一反转又遭狗咬，情绪理应不好。先前的分流又不彻底，没分清左右的民众混在一起，更像是面团里揉进了过量的发酵剂。
将军足足半分钟没有说话，就等发酵的气泡鼓起来，酝酿得更酸一点，他好蒸一笼屉包子。
“地下城居民沿路劫走理想人的孩子，我们不得不跟他们来这里。请将军明察！”终于有人喊了句明话。话虽喊得大声，人却埋在面团里，死活不愿意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来势汹汹的海潮，向着出声的漩涡中心聚焦。目光流派复杂，有恨不得撕掉他的愤恨，也有赞同的虚伪。然而，没人能找到说话那人在哪里。
将军的目光也投向了漩涡中央，同样没找到说话那人。找不到人，他也不急，他早瞧清楚了不同“流派”的欲意，冷声问一句：“孩子们在哪儿？带我去救人。”
人群里一顿面面相觑之后，街对面又有人出了声，这次声音不大：“他们说在红尘万鲤。将军，您可要为理想人主持公道啊。不管怎样，都得给个说法！”
管控局军官，大多是拿到理想人资格的准理想人，蓬莱星的系除外。他们的军舰、武器、训练费用，烧了伊甸园理想人不少的纳税钱。作为理想人，有权追责管控局军官，并要求他们为民众主持公道。
但这位将军不同，他重兵入驻地下城，本就是维护伊甸园秩序来的，理想人混在这里首先就说不过去。——算背叛，还是算避难，得评判清楚再说。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外加登陆星球的十万辎重都在将军手里，零散几个平民，没有任何武器和军事素养，怎么能跟他抗衡。
所以，这次出声的依然淹没在人群里，寻不见踪影，不敢让人寻见踪影。
“谁来带路？”将军最后质问一句。
没人回答，也没人敢回答。
好歹这是纯血人类的地盘，别人还在危难时刻收容过他们，站出来，岂不是摆明了忘恩负义！
——不怕被秋后算账么？
“没人出来，那我们导航吧。”将军眼尾余光向身旁稍微侧一点，跟副将说话。“回城的名额别留了，反正也没人愿意。”
“是。”副将领命的同时，冲身旁机械佣兵的纵队，打一个专业手势。
持盾牌、枪械的佣兵沿街道两边列队站开，将慌乱的人群抵在街沿上，不让他们靠近街道，给绝世俊颜的将军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绝世俊颜的将军出尔反尔，在人群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面对管控局的重型枪械，骚动的人群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人心惶惶地在盾牌后面拥挤，推攘，不知该有何作为。
“姓秦的，你怎么出尔反尔？逼到理想人跑地下城来，不正是你管控局大肆开炮轰炸星球造成的吗？”
一位须发苍白老爷子挤到街沿边上，趴机械佣兵两块盾牌空隙间，冲戴凶兽面具的将军喊话。
噗！
森绿的激光子弹破空出去，在老爷子额头上留下一个血窟窿。他没喊出声的话哽在喉咙里，脑袋一耷拉，彻底趴在了机械佣兵的盾牌上。
街道左右两边的人群里，尖叫声忽的涌上高空，高八度一“海啸”腾空而起，再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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