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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山顶，陈明博看着何思棋，她的身上似乎少了那种勇往无前的逼人气息。
他说：“是老大派我来跟你接头的，一则关心你的枪伤，二则为了你接下去该做的事情。”
她说：“伤势不严重，他有什么指示，你说就是。”
“队长的意思是，你为苏言震挡子弹让队长对你有了质疑，不要忘了你是兵他是匪，就算你为了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也不能拿生命去保护那样的人渣。他不希望你留在他身边太久，你懂这个意思吧？”
何思棋点头。
“所以，队长相信，苏言震刚刚接手整个毒品市场，一定会想大干一场，只要他和供应毒品的上家有任何的接触，你都要立即汇报。他不希望这个案子拖太久，越早将他们一网打尽越好。”
“最近他没有什么行动，如果有，我会通知你们。”
陈明博终于爽朗的一笑：“等你任务完成，我会再和你打一次架，我再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你要保持你那种冲劲和霸气，让我真正对你心悦诚服。”
何思棋也一笑：“最好不要手下留情，让我好好的修理你。”
他正色道：“苏言震那个人，我调查过，以前并没有多严重的犯罪案底，但近年来他犯的罪足以被枪毙一百次了，你要有那个心理准备。”
她显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很果断地说：“我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苏言震带着建筑设计师去了雨院的旧址，说：“我要把这个院子恢复重建，三个月的时间，希望能完工，至于所需的费用都不是问题。”
小时候，他经常会和宋若汉来这个地方，其实他特别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是宋若汉喜欢，她会在这里一转悠就是一整天，而他就满院子的给她抓蝴蝶摘野花。
若汉身世背后的那些故事，他比谁都清楚，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总感觉若汉就像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他总是担心她一不小心就会被上天给扼杀掉。而他，就是那个能帮她抵挡一切灾难的守护神，一生一世。
这个埋在心里的承诺似乎慢慢的变得淡薄和软弱起来，如果他亏欠了这个和他从小相依为命两小无猜的女子，他唯一能偿还的就是重建一个雨院送给她。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若若，告诉我，你能幻想出雨院曾经的一切吗？比如房子是怎么样的？庭院的布局是怎么样的？细微到任何的景致摆设是怎么样的？”
那边很喜悦的声音：“我幻想过很多很多年了，精致的木楼，楼顶还有个听雨台，回旋的走廊，就像迷宫那样的绕来绕去，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走完的很多很多的石子小径，盛开的鲜花，四季都不凋谢，青翠的竹林，对着窗栏，池子里的荷花，还有还有很多的桂花树，我喜欢闻桂花的香味。”
她每说一句，苏言震就跟着念一句，然后示意设计师用本子记下来。
那边柔声问：“哥哥为何问我这个呢？”
他说：“因为我突然想你了，想听你说话。”
她哽咽说：“哥哥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那个院子看看吧。”
电话挂掉，宋若汉从床上爬起来，今天她已经不打算去上班了。梳洗完毕之后，她留了张字条在书桌上。
——今日备忘录。一，买大衣，围巾还有帽子。二，去理发店做头发护理。三，去银行请求宽限还款日期。四，通知婴儿用品店的人照这个地址送婴儿用品给朱叶灵。五，约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喝茶。
纸条的最下方附注了朱叶灵的住址。
拧着包包，出门的时候，她对正在做晨操的关怡静说：“阿姨，我昨天给您买了套保暖内衣，放在我的床头，您等下自己去拿。”
到了银行，银行的工作人员说：“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如果你们公司还不能还这笔巨额的贷款，我们只能出售你抵押在这里的股份。”
宋若汉将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说：“这是我在瑞士银行的户口，我是来买被抵押的股份的。”
一切手续办妥之后，她站在大街上，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她的脸上露出罂粟花开时候的那种笑容。
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屋，她边品咖啡边听咖啡屋播放的低靡老歌，看窗外，阴霾的天空飘起了雨雪，冬天来到了。她把下巴缩进围巾里，把头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享受自己给予的温暖。
电话响第三次的时候她才接，朱叶灵变了样的声音喊：“你在哪？你快来？她来了！我从门洞看到是她，我不敢开门，你爸爸还在睡。”
她把电话挂上，慢条斯理地把杯里的咖啡喝完，再才慢条斯理地走出去拦了一辆的士。
该来的终于来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结束！
她一进门就看到关怡静坐在地上大哭，汪汗清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朱叶灵惊恐万分地蜷缩在沙发上。地上都是摔碎了的花瓶和茶杯渣。
她说：“这是怎么了？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
关怡静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她的手哀哭：“你的爸爸，他在外面养了女人，居然是我们家的保姆。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为何瞒着我？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忘记带走的备忘录，你们就会永远瞒着我是不是？”
若汉看着关怡静，她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她终于看到这个女人哭了。她拉开关怡静抓着她的手，在沙发上缓缓坐了下来。
汪希雯拖着黎从展冲进屋来，大喊：“妈妈你怎么了？你在电话里喊救命，吓得我命都没有了。”
关怡静指着汪汗清喊：“你的爸爸在外面养女人，连别人的肚子都弄大了，我不活了！”
希雯看看汪汗清，又看看朱叶灵，气得连手指都在抖，然后她冲上去，抓着朱叶灵的头发，对着她的脸噼噼啪啪地打，边打边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居然敢勾引我的爸爸，你看上了他的钱是不是？说，你要多少钱？马上拿了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汪汗清把汪希雯用力地扯开，挡在朱叶灵的面前说：“不准你这样对她！”
“天啦！”关怡静尖叫，扑上去抓住汪汗清的衣领：“你竟然还护着这个贱人，我和你拼了！”
两个人扭打到一处，黎从展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们分开，汪汗清满脸都是被抓的指甲印。
朱叶灵泪流满面，一屈膝就跪在地上：“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我保证，只要孩子一生下来我就离开这个地方。”
若汉终于站起来，她一直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出好戏。她把朱叶灵从地上拉起来说：“你有什么错？这个社会，就算给人家做小也没什么了不起。”
汪汗清接口：“我这些年从来不在外面花天酒地，既然你看到了眼前的一切我也不瞒你了，我又不打算和你离婚，你闹什么？我只是想要个儿子，既然你不能生，我就可以找个人生，有什么错？”
关怡静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声音都哑了：“你在逼我死？我没给你生儿子就是你在外面找女人的理由，你这个始乱终弃狼心狗肺的混蛋！”
希雯一看母亲哭成那样，又扑上去，若汉拦住了她：“你不必这样吧，当初我爸为了你妈跟我妈离婚的时候，我们不是没哭没闹没大打出手吗？”
希雯瞪着她：“姐姐，你疯了！你在看笑话吗？”
若汉冷冷地看着她，直到此刻，黎从展才从她脸上又看到了久违的冷漠和恨怨，原来她一直都在伪装，她从来都没有转变过，那就是，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她这几个亲人。
她冷冷地说：“当初我妈为了成全我爸和你妈宁可自杀，难道不是吗？而我也向来比你懦弱，我居然不敢帮我的妈妈给你妈一巴掌。”
关怡止住了哭泣，瘫坐在地上：“所以，你明明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你也一直瞒着我，因为你一直恨我。”
若汉轻笑：“我的确知道，因为我和爸爸一样，他希望有个儿子，我也很希望有个弟弟，难道你们不喜欢吗？你们不觉得我们家就是缺少了一个儿子吗？”
“儿子？”关怡静又尖叫，狠狠地瞪着他们，然后疯了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就对着朱叶灵的肚子踢了一脚，嘶声喊：“我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儿子的，汪汗清，我不会让你有儿子！”
朱叶灵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血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所有人全体吓傻了。
希雯大喊：“妈啊妈啊！你闹出人命来了！”
关怡静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若汉喊：“快打电话叫救护车，黎从展，你还不来帮忙。”
黎从展从来没这样慌乱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流着血在他面前惨叫，把他的冷汗都骇了出来，抖着声音说：“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帮忙？”
若汉说：“抱她下楼，我们去医院，快点。”
汪汗清整个人就好像是崩溃了，不停地喊：“你要挺住，你和我的儿子都千万不要有事！”
若汉推着他说：“爸爸，你快点下楼把车从车库开出来。”
关怡静拖着汪汗清的手臂哭喊：“你不要走，不准你去！”
汪汗清将她一掌推开，大声说：“我要跟你离婚！”
在手术室外面，若汉的手心一直一直在出汗，似乎她没有预料到事态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只要想到朱叶灵流出的血，她就有些晕眩。她更不敢去看那个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汪汗清，他是她的亲身父亲，而她却一定要让他失去一切。
医生终于出来了，说：“大人没事了，只是孩子没了。”
汪汗清当即就昏了过去。
黎从展从汪汗清的病房出来，宋若汉还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啃着手指，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呼吸。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的手从她的嘴里扯出来，握在手里，使劲地握紧，柔声说：“你别担心，都过去了。”
她全身都在抖动，看着他，那是悲观绝望到极点的眼神，让他的心瞬间撕痛。她了无生气地说：“我累了，我很想睡，能带我去什么地方吗？哪里都行。”
在这间小小的画室里，她握着黎从展端给她的热茶，蜷缩着坐在地板上，眼泪终于一颗颗滴了下来。他的心立马抽紧，蹲在她面前，伸手捧了她的脸说：“若汉，这是一场与你无关的事故，一切的后果都应该他们自己承担。”
她嘴唇颤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的，我真的希望那个孩子生下来，我发誓，我是真的没想要那个孩子出事，我并不想他失去那个儿子。”
他似乎已经明白这个事件背后存在的一些真实，但他依然无法对这样的一个女子生出责备之心来。
她把眼泪抹掉，使劲吸了口气说：“我该从那个家里搬走了，现在我就回去收拾东西。”
他说：“睡一晚，明天再去吧。”然后笑说：“我的单身床像狗窝，但我只要睡在上面就会做美梦。我画画，陪着你。”
她一整晚没有睡着，闻着画室里的墨香，听着画纸的瑟瑟响动，她相信了，黎从展说的，简单的才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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