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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记事(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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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牢头王中生也是三进宫的老官司了,是一个苏北上海人,这次犯的事情和他的身板长相倒很匹配:“敲诈勒索”。他和两个同伙以做生意为名,无端生事,多次殴打敲诈一个在上海做印刷生意的温州老板,得手九万元后仍不肯罢休,无奈,老板家属报案,他和同伙悉数被抓。

敲诈勒索起板就是十年,再加上打伤老板的故意伤害罪,再加上主犯累犯,王中生起码要判十三年以上。

冯管教选中他做牢头,一是看中他的块头,能够镇得住牢房里其他犯人,二是老官司,懂规矩拎得清,监房交给这种人坐镇,可以省去管教很多麻烦事。

可是王中生这个牢头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贪得无厌!

牢房是坏人无赖的聚集地,逼急了,不要命敢动手的家伙多的是,做事太出格,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你早晚要“翻船”,哪怕你是牢头!

虹口看守所的犯人是不干活的,什么手工活都没有,整天就这样死气沉沉地坐着。

看守所喇叭里经常要给各监房犯人上大课学习,放得都是录音,有时候所长也亲自在喇叭里给犯人上大课。所长也姓王,王所长说话好像从来不用稿子的,说到哪算哪,很会说但经常跑题,跑题了还不回来,犯人听的烦了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王拉讲”,拉起来就讲的意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王胡扯!”

“王胡扯”归“王胡扯”,但这个所长长相却一点不凶,胖胖矮矮的一脸善相,但他的内心是不是善,恐怕就只有鬼知道了,看守所每天打成这样,不是他放任不管,不是他内心够狠,能这样?

第三天下午,我和“蝎子”的“大帐”送了进来,估计是派出所通知的我们家属。

“大帐”是看守所和监狱的专用词语,是家属送来给犯人坐牢所用的食品和日用品,包括钱。吃的用的送进来,钱则存在他的个人账户里,由看守所监狱统一记账管理。

这些统统称为“大帐”。

在看守所,家属是不能接见未决人犯的。

家属来探望,除被子衣服等必需品外,其他外面带来的东西一律不收,家属只能在看守所的小卖部开点“大帐”给犯人,数量还有限制。小卖部里的东西价格奇贵。家属开给犯人“大帐”的东西还不经过家属的手,只是让在购物单上打勾,然后由小卖部把家属打勾的东西装袋,再由劳役犯按名字送进各个监房。

家属辛辛苦苦花钱帮犯人买的和带来的东西,到这里就不属于这个犯人的东西了,而是属于监房牢头的。

劳役犯把犯人“大帐”一样样地从铁栅栏里塞进来,牢头一样一样的接收堆放在地板上,方便面、饼干、火腿肠等吃的东西,统一集中堆放到监房横板上放被子的边上,监房里的食品都放在这里。

其他日用品类只要是牢头看中的东西,说一声这个我要了,就算他的了,自然会有人帮他收好。二三四号位再捡牢头剩下的,我熟悉的家里送来的一条新被子,就被二号位占有了。

牢头也可以随意分发监房里的任何东西,这件衣服不错,扔给四号位,那条毛巾挺好,扔给五号位,给的都是撑他这条船的人。

我和“蝎子”被直接忽视象是空气,虽然是这批“大帐”的主人,不但一样没有分到,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心里虽然有气,但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能怎么办呢?我和蝎子也只好忍了。

看守所的食品也就固定几样东西:方便面、火腿肠、克力架饼干、还有小袋的陈皮梅。

我在看守所一年,好像再也没有别的食品进来过。

家里送来的这些吃的东西和用的东西一样,都是牢头他们的,我们一样都吃不到,只好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

看守所的伙食因为长期没有油水加上半饥半饱,所以在看守所只要关几天,你就会有饥饿感,这种饥饿感每天都存在,并一直伴随你到离开看守所为止。

我们平时在外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如一张草纸一块肥皂,一包方便面,一块陈皮梅等,在看守所就是天大的财产,犯人经常可以为此“斤斤计较”到以命相搏。

这是没有坐过牢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

“蝎子”坐十二号位,在十号位“老崇明”的旁边,十一号位我的对面。

虹口看守所监房地板面积约17点5平米,地板旁边厕所和水斗包括水泥地等面积约2点5平米,监房整体宽2点5米,长8米,总共20平米的样子。

监房里现在关了21个犯人,21个人睡17·5平米的地方,再加上前面牢头等四个人又占去了一大块地方,这样晚上睡觉就相当挤了,半夜小便回来挤不进自己铺位的情况时有发生,有时候实在挤不进,胆小老实又不敢弄醒别人的有些外地人,就只好坐在下面的水泥地上,一直这么坐到天亮。

这段时间新犯人进得很频繁,只要其他监房传来“咔咔”关铁门的声音,两分钟后,就一定能听到那种殴打人的“霹雳吧啦”声、急促的地板脚步声和犯人的惨叫声,大家就知道又有新犯人进来在被“矫路子”了。

进来了就得被如此“善待”,自己在外面造的孽,现在轮到你在里面自己承受,进来了你也就再不是人,这里是地狱,是一个让你没有尊严,没有脸面,让你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那是严打的非常时期,每天都会有派出所送人过来,各监房差不多都已人满为患。

却唯独我们监房,半个多月来再没有进过新犯人,估计是狱警觉得我们13号监房人已经够多了。

几天一过,“中牲”等监房“管理层”对我和“蝎子”两个新犯人盯的不是那么紧了,使得我们几个中号位的人,就有了偷偷的简短交流机会,每天或者说几句话或者交换一下眼神。

这样我、“蝎子”、“海宁”、“老崇明”,慢慢地我们四个人就在监房里形成了一股另外的力量。

但牢头和打手他们对监房非他们一条船上的人,始终都盯得紧紧的,一旦触犯了他们的规矩,非打即骂极尽凶狠,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只求少挨点打骂,也希望能早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看守所管教每天早上都要“开封”打开后面的木门,为的是让监房空气流通减少疾病,也便于管教巡视管理的方便,木门白天都开着,直到晚上天黑了以后,管教才来“关封”锁上木门。

所以每天趁着到后面上厕所和刷牙洗脸的机会,每个犯人都会站在监房地板边缘,情不自禁地抬头朝窗户外面多看几眼,多深吸几口外面的空气。

因为外面是春天的世界,是一片自由的天地。

失去了自由,你才会感到自由的难得和珍贵!

农民的菜地紧靠着看守所的围墙,这个季节除少部分地开着油菜花外,其他地上都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菜地上的小路可以直接连通到外面的一条马路上,那条马路看上去不大,虽然隔得远,但我们还是影影绰绰的看得见那些偶尔经过的车影和人影。

虹口看守所虽然有两幢四层楼高的大楼,但两幢楼的二三四层都已经关满了我们这些未决的人犯,我们下面的一楼是女犯,另外一幢楼下面关的是已判决的三年以下劳役犯。整个看守所关的是满满当当。

“放风”是每个犯人都期盼和喜欢的事情,看守所放风没有时间的规定,依看守所领导心情和天气的好坏而定,一月放风一两次,一般在早上八点以后,放风时监房全体犯人排队一个一个出监,门口和走廊上楼道上都站有管教狱警,由本监房管教带领犯人走出大楼,大楼旁边空地上,用围墙划出一个一个的长方形小空地,也装有铁门,跟监房差不多,只是没有房顶而已,犯人放风就在这些小空地里面进行,我们抬头看得见阳光的同时,也看得见武警的固定岗哨,他们的枪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亮光。

逃跑的念头,最好想也不要想!

放风一般半小时左右,就是让大家在这个围墙里排着队喊着节奏跑步,再看看天看看云的活动活动,时间一到,犯人怎么出来的再怎么回去。

回去时,监房里已被翻的乱七八糟,管教趁放风的机会,对监房来了一个大搜查,被子被褥衣服枕头,该翻该查的都翻一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刀具铁器,或者烟酒现金等违禁品之类。

看守所这类东西是绝对禁止的。

女监放风好像是不进空格的,就是排着队在看守所大楼外面的大空地上走步。

这下好了,二三四楼各个监房里前面号位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爬到监房的大铁栅栏上往下看女犯,看得那个高兴啊兴奋啊。

我们监房前面几个人每次都会爬上去,王中生这个“中牲”最起劲,边看边说这个女人屁股圆,那个女人胸大,下来后还会意犹未尽手舞足蹈地评论个没完。

每次女监“放风”,楼层上的狱警也跟着紧张,在走道上走来走去,对每个监房铁栅栏上象猿猴一样趴着的犯人大声呵斥谩骂,但不顶用,这边下去了那边又上来。

女人啊,什么时候都是男人心中永远的爱和痛,哪怕深陷牢笼!

监房放风对所有的犯人来说还有一桩非常重要的事情:捡烟头!

大多数犯人在外面时都抽烟,被抓进来后无烟可抽,那种难受是相当的痛苦,我也是一个瘾君子,这种痛苦是每天都在折磨着人,监狱又没有其他吃的,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让我们分散精力。

所以牢头要求监房每一个犯人,利用一切出监房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搞烟,其实不用牢头命令,大多数犯人都会自觉地去做这件“头等大事”。

提审、律师接见、开庭、家属接见,包括管教开出去单独提问及集体放风。

收获或多或少总会有,总有人会趁出监机会捡到一两个烟头什么的,甚至有人趁律师接见和开庭家属旁听的机会,整根甚至整包地把烟带进来。

烟进监房,无论是谁带进来的,都得交给牢头掌管,任何人不得私藏。

如果是整根的烟,一定会掐断分成四小段或者五小段,每小段再拿报纸卷成喇叭烟,抽的时候,牢头抽掉喇叭烟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前面几个号位的人,加上把烟带进来的这个人,大家再轮流换着抽,基本是一天早中晚三顿饭后和晚上睡觉前这样抽一次烟。

监房其他号位的人有没有福气抽一口,要看牢头的心情和烟的多少来定,但基本无望,因为烟实在是太稀有太珍贵了。

每次都把我们抽不到烟的人馋得眼睛发绿,直咽口水。

烟进来,一点都不用担心没有火。以前一直以为古人发明火是一件很不容易很了不起的事,直到坐了牢以后才知道,取火实在是易如反掌!

被子里抽几丝棉花,然后墙上刮一点石灰放在棉花里,卷成条状,拿一只布鞋压在墙上或者地板上不停地反复摩擦,三四十秒钟之内肯定发烫冒烟,然后把棉条散开拿手上使劲吹几下,火一会儿就冒了上来,迅速把烟点着再把棉条扔厕所里冲掉,下次再抽再这么弄。

打火就这么简单!

真想有一包烟能好好地抽个过瘾,真想……

可是我连抽烟屁股的烟屁股的资格都没有,那种痛苦和无奈实在是让人“如坐针毡”!

看守所的日子无聊而痛苦,我每天都在祈祷着自己的案子能平安无事,也每天都奢望着自己能够尽快脱离地狱,回到人间。

希望在每天的希望中慢慢失望,性格却在失望的绝望中变得越来越无所畏惧。

我抓进来以后,我妻子儿子为我担心,受我牵连而受苦受辱,天塌了一样的无助和绝望,还有我兄弟姐妹为我四处奔忙找门路,这些事至今想起,心仍会阵阵的抽紧,实在不忍心再提起,所以在写作此书时,我会尽量避免和错开谈及我家人的这一部分情节。

心灵深处的有些事,虽不能忘记,但还是希望能尽量不要触动到它。

dx94.com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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