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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上到村里也就一个时辰，若是脚步快的也就半个多时辰也能赶到。
谢安到了家已经是半夜，在家里读了会子书也就睡下了，准备第二日去见他那未过门的娘子。
黎明，天还泛着鱼肚白，雾气蒙蒙的样子。
一向睡的安稳的谢安，昨夜却睡的并不好。
一晚上，思绪拉都拉不回来，想象着他未来的娘子该是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会喜欢什么？自己能不能做好人家的郎君？
......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这个未经人事的大小伙子。
早上，大哥和嫂嫂都起了，小洛儿也起了，昨日他回来的晚，小洛儿早就睡了。
嫂嫂做好了早饭，准备在饭后就去孙家。
饭间，听谢安听嫂嫂刘姐儿说起关于清歌的事，谢安听的入迷，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要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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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孙家。
天微亮，清歌已经在厨房烧着一家人起床要用的热水了，对于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孙秀霞有点惊讶。
孙秀霞是一般是不会起这么早的，更遑论还是出现在烧水煮饭的厨房。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些许冷的，风一吹，孙秀霞不由的紧了紧抱着的手臂，打了个寒颤。
孙秀霞抱怨这这个天气，看见烟雾迷蒙中还没有烧好热水的清歌火气更是压不住了。
“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现在连烧个水都不情不愿了吗？相当千金大小姐？我家是留不住你了，过会子你就跟你那倒霉郎君趁早滚吧！”
“不过看你这幅贱骨头象，要是人家看不上你，哼哼......”
孙秀霞说着说着便眯起了眼睛，一副轻蔑嘲笑的神情。
要是那穷秀才瞧不上，到了镇里，就将她交给那人牙子，发卖了去那些个远一点的花街柳巷，离的远，到时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走失了，对自家儿子的仕途也没什么影响。
孙秀霞早就想好退路了，她一个土财主家的大小姐怕什么。
清歌对于她要嫁人是不知情的，听了孙秀霞这话云里雾里的。
但受了孙秀霞的无名火也清歌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继续默默的烧着火，她早就习惯了。
孙秀霞看着清歌那丝毫未起波澜的脸，就像铆足了劲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的气越发不顺，憋的满脸通红。
嘟囔着，丢也丢不掉还不如早些年就病死算了，没什么用的累赘，拖累得她一家.....
虽说这个清歌身上是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那也不过是一时运气而已，自己已经养了她这么多年，孙秀霞觉得说得上是情至意尽了。
她原是想直接将清歌给发卖了的，如果不是有人说，以后儿子走上仕途，被人传出有个做妓的姐姐不好听，卖到附近的窑子里去，怎么也比嫁给那穷秀才给的银钱多。
不过以后儿子中了状元，自己享福的日子的可多着呢！她儿子才不会来认这穷乡僻壤的哑巴姐姐。
清歌瞄了一眼自得洋洋的孙秀霞，这个她名义上的养母，在孙秀霞看过来前收回了她的视线，低着头依旧烧着她的柴。
孙秀霞没什么趣，拉下脸来哼的一声，转身撩开了门上蓝的发黑的厚布，离开了厨房。
出了厨房，觉得自己起了个大早，对于这个哑巴养女算得上慈祥伟大了，颇为自得小跑回了房间睡回笼觉去了。
醒来的孙秀霞打着哈欠进了大堂，这时的清歌已经将饭菜都摆好了。
吃早饭的地方是个四方的木桌，桌下四根长凳，孙秀霞坐在正对大门的正上方，吴用坐在左边，孙强坐右边，最底下的木凳没有人。
饭桌上是没有清歌的位置，只能自己拿着馒头窝在厨房在啃，这里的小柴凳才是她位置。
桌上有一叠子酱菜，五六个馒头，三碗稀粥，还有一个鸡蛋。
这鸡蛋自然不是给清歌的，她是那种要是敢在桌上多拿一个馒头，或者多蘸一点酱菜都要挨白眼的人。
稀粥？自然也是没有清歌的份，难以下咽的馒头，每次清歌都是就着白水吃。
十四的孙强长的已经比十六的清歌要高上许多了。
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是喂了他，能长的不壮吗？
“阿娘，你快把鸡蛋给剥了。”
孙强已经很不耐烦了，眉毛竖起，瞪着孙秀霞，嘴角向下撇，捶的老木桌砰砰作响。
孙秀霞被他弄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反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轻声细语的哄他“乖乖，不闹哈！阿娘这就给你剥啊。”
这也不奇怪，这孙强不知怎么的读书特别厉害，夫子们教他的东西一点就透，像是被开过了光，对于这一点孙秀霞十分的自己，觉得自己特别会生。但孙强除却读书之外的东西全是一塌糊涂，做人更是不行，与他一处上学的同伴们没有一个喜欢和他接近的，对此孙秀霞却觉得是其他小孩嫉妒自家的小孩读书厉害，不曾想过自己带出的小孩人品作风有问题。
这孙强啊！
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的，前两年在村里考取了童生资格，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孙秀霞更是到处跟人炫耀，现在满村子都在知道孙家有个“会读书”的小子。邻里间那些她儿子能考取个状元的场面话，她却当了真，越发的飘飘然，把人都不放眼里。今年正是因为孙强要到镇上考秀才，孙秀霞才想举家搬迁到镇上，近点也能便于照顾孙强。
（童生资格的考试是村里有学问的人组织的，考秀才要有相关公职的官员组织到镇上去考，举人则是去到县里由州级以上的官员组织监考，考试的月份不尽相同，但都是三年一次。）
村上面是镇，镇往上还有县，县往上还有城，城以上就是州，七个州组成了独孤氏的天下----庆国。
现如今，庆国的皇城在京州名曰京城。
这大陆上，庆国往北是兴国，兴国是大国，国土面积比庆国还要广袤，但均是些贫瘠的荒土，人民无法种植，是以国民多放牧善骑射性野蛮，虽说比不过庆国富饶，但兵马强壮，现在是庆国的霍家在北域守着，还算安稳。
庆国往南有一个楚国，虽和庆国中间隔着个邯国、奔国等几个小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楚国现任国君城府颇深野心勃勃，且国力和庆国实力相当，又没有兴国的压力，对庆国来说是虎视眈眈也不为过。
早饭吃完了，孙秀霞这次倒没有出门去嚼别人的舌头，去了厨房找还在咽馒头的清歌。
这一切好像从早上就注定着不平常，处处透露着诡异。
孙秀霞走到清歌身边，一把将清歌提溜了起了，清歌一惊，手里的还没吃完的小半馒头掉到了地下。清歌手舞足蹈，打着手势。
-----馒头掉了，掉了。
孙秀霞像是没有见到似的，继续拖着清歌走。
这手语是清歌小时候村里头出去见过世面的老先生教的，起初孙秀霞还不愿意。四周邻居心疼这小姑娘，实在看不下去了，一齐劝孙秀霞，好不容易劝得孙秀霞松了口放人，邻居们还凑钱给那老先生家里买了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清歌这才好不容易学上了手语。
手语学成之后，清歌在家用的少，因为孙秀霞一家人是根本不听的，手势打了也是白打。只用做和街坊四邻打些招呼，寒暄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深入的交流却是没有的。虽然邻居们没学过手语，但因这街坊四邻和清歌待的久，几乎也都能明白这清歌手上的意思。
孙秀霞将清歌拖到了自己房间，三两下就剥了清歌的衣服，要她穿上自己那一套买衣服时店家随意送的滞销品----是一套天青色的扎染布衣。
孙秀霞当时还以为占了店家多大便宜，没想到只是看着好看而已，自己第一次穿上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又黄又黑的老脸搽再多的白面粉也没用，老女人穿嫩衣----不伦不类。
从此这衣服就被压了箱底，再没穿过。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舍不得将衣服给清歌，到了此时，才不情不愿的拿出来。
毕竟这个赔钱货整天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丢的是她的脸，要是这门亲事黄了还得找下家，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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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孙家大堂。
清歌穿衣服的间隙，谢家人随着媒婆李春红已经到了。
接待的是吴用，脸上堆着笑，接礼入座，端茶倒水还算尽心。
屋子里的人看着忙前忙后的男人，心里都明白他们家做主的是女人孙秀霞。
吴用忙完，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坐在了大堂正对门的椅子上。
寒暄了几句后，敛了笑容，盯着谢平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彩礼的事情上。
听他着语气倒不像想嫁女儿，而是想将人打发了，像商品一样给卖出去。
边上的刘姐儿眼睛是个尖的，看见谢平愤懑的模样，立马给李春红使了个眼神。
李春红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对于刘姐儿的眼神示意再明白不过，立刻将吴用的话头接了过来。刘姐儿也时不时的插上两句，气氛才稍有缓和。你一言，我一言，两方聊的也还算融洽。
吵吵闹闹的大堂直到孙秀霞拉着清歌出来，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都盯着瞧，仿佛那脸上能瞧出来个花来。
此次的男主人公，已经望着那妙人儿出了神。
皎皎宛如那天上月，泠泠如同那地上泉。
无需言语，只要她站在那儿，周遭便失了颜色。
刘姐儿见谢安失了魂的模样，心里的那几分愧疚便消散了去。
清歌这等姿容，不要说那何家大小姐比不上，就是比那京城里富贵的大户人家也是毫不逊色。
难怪这孙秀霞起了要将人卖进那烟花柳巷的心思，倒是副极好的皮囊。
谢安原是想着自己读了这么些年书，虽不像是修仙之人去了七情六欲，也是雅致淡泊的正人君子作风，向来都只醉心于诗书，旁的事都不曾在意过。但今日这一眼，不由的让他看痴了去，全然忘了大哥的叮嘱，要给这未来娘子留下个好印象。
直到清歌发现了他这炙热的目光，顺着看了过来，他才急忙将目光收回来，装作低头理衣服的模样，捏紧衣角克制着自己想继续的想法，以免唐突了人家就不好了。
这个朝代倒也没有那么严的男女大防，谢安所在的学堂，女学生也是收的，那些娇养的大小姐他也见过不少，环肥燕瘦什么模样的都有。但他与先生的女学生向来都是限于点头之交，他没有不想也没有兴趣更近一步的打算。不似今日，像是怀里有只活泼的小鹿，把他的沉寂了多年的心撞的乱七八糟，漫红了耳朵。
李春红见谢安如此模样，心里暗自揣测这事十之八九算是成了。
若说还有一两成，便是这清歌。自古性子烈的女子因不想屈服于爹娘寻死也是有的。
但这孙秀霞向来是个厉害的，清歌想反抗也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这一两成是成不了气候的。
而且如今清歌这般境地，嫁到谢家算对她是最好的选择了。
孙秀霞倒是很满意大家对于清歌的反应，但没有将清歌留下陪客，死死攥着清歌的一双手回了里屋。这些在表面上，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还会以为是孙秀霞多心疼这个“女儿”，人家来相看也不愿让人多看了去。实际上，她看到刘姐儿闪烁的目光，当下就猜到谢家那两个男人是不知情的，立刻就捉住清歌的双手，不想让谢家人发现了她是个哑巴，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赌对了。
谢安少年老成，从小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谢平看到他这幅如坐针毡的紧张模样，就知道他这个弟弟对于清歌是极为满意的。
李春红看双方都还比较满意的样子，见机将话题引到了嫁娶之事上。
谢平见此也将谢安支开了，这些个事就是双方家长的事了，谢平俩兄弟父母早就故去，谢安也算是他这个哥哥给拉扯大了的，这嫁娶之事谢安满意女方人就行了，其他事他来就好。
孙家话说的很直白，清歌只是他们的养女，原先的家里也没给她留什么，所以嫁过去是没有陪嫁的。因为清歌没有陪嫁，且事情从急，所以也只要五两银钱的彩礼，其他什么礼节也都免了。
谢家却不这么觉得，虽然他们不富裕，但好歹也是清白有骨气的人家。礼节虽然麻烦，但也绝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这里的规矩原是男方拿彩礼出酒席，女方出嫁妆和礼服，双方算是平等，这些代表着男子的脸面，将来女子也能在夫家立足。村里是小地方，一点没做好一家人都要被戳脊梁骨，嚼舌根的。
但孙家这一手好算盘打的劈啪响，怎么肯吃亏，原是想着拿了银钱，让人直接给接走。
所以任李春红怎么讲就是不同意，还说要不就这么算了。
谢家没得办法，想着嫁妆免了也就免了，这礼服是不能少的。
知道这孙家这幅嘴脸，谢家应了出银钱扯布匹的事，只说让孙家出绣工，这孙家人一合计，平时衣服什么的都是清歌一个人做的，缝两套礼服而已不在话下，而且这省下的布料还能留着自己用，就应下了这话。
当然这些事谢安是不知情的，是谢平和刘姐儿去谈的。
李春红在这十里八村说媒也有些年头了，见过的说亲家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今日见这孙家人也算是开了眼，心里为清歌这姑娘的遭遇唏嘘不已，只望这谢家弟弟以后能好好待她。
成亲这事也算是说定了，请人合了八字，算了吉日，定在这月的月末二十八号，正是谢安学堂放月假的日子。距离成婚还有十五日，谢安本想留下帮忙，但还是拗不过大哥被撵回了学堂。
一应事情都留给了刘姐儿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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