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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总一共找我拿了八千袋货，我赚了一万四千多块钱。
那天，从李伟三伯的厂里回来以后，我当晚就打电话给刘总报了价，结果刘总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并且还报出这批货的大概需求量，并且和我约定好了，十天之后开始送货，一星期内要全部送完。
李伟和我一起吃过晚饭就回了家，第二天回了他爸爸的厂里。
送给刘总的第一车货，李伟跟车一起去的。
我那天也从H市坐车赶到了工地。
李伟教我如何开单，如何交货给对方，还有收货员一般会从什么地方挑货物的毛病，等等经验。
刘总之前购买的货，确实是找中间商拿的，而且还是被人转了两次手才卖给刘总的。
货物的包装规格也和李伟猜想的一样。中间商为了赚取更多利润，把中袋当成大袋卖给了刘总。
后来李伟建议我也这样做，但是被我拒绝了。
刘总对我提供的货物非常的满意，并且又给我介绍了三个使用珍珠岩的客户。
我后来多方查询打算了一下，珍珠岩最早出现于北方，但是南方这些年也逐渐开始使用，并且用量还在日益不断增大，但是南方的生产厂家却极少，而北方运输的成本又太高，这就造成了珍珠岩在南方市场上货源稀缺的情况。
珍珠岩的工厂规模很小，多数都开设在极偏僻的地方，而且这一行业基本上都没有专门的业务员，那时候的网络又不够发达，所以导致了很多需求者联系不到厂家，只能到处找人打听，最后花高价钱从中间商手里买货。
我供完刘总的最后一车货，打电话约李伟有空一起吃个饭。
那天晚上，我没有约他过来宵夜街，而是在江边一家酒楼里订了个包房。
李伟来的时候，是他爸爸开车送他过来的。
我热情的招呼他爸爸留下来一起吃饭，但是被他笑着拒绝了，说担心会打扰我们年轻人聊天。
进到房间后，李伟帮我倒了茶才入座。
一个多星期不见，李伟的头发又剪短了些，嘴巴上的小绒毛也刮干净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我笑着从身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方盒递给了李伟。
“我本来想从刘总那批货的利润里面，拿出五千块钱给你的，但是，我又担心你把钱都拿去打游戏了，所以我决定买个手机给你。这是今年最火的苹果4，差不多要六千块钱一台，我自己都舍不得用这么贵的手机，你可千万不要再把它拿去当了哦。”
李伟盯着盒子愣了几秒，然后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盒子。
我看到他拿过盒子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了。
“万哥，万哥。太谢谢你了！我太想要这款手机了，但是我爸看了这手机的价钱，就是不肯给我买，我求了他好几次都不行。我做梦都想有一台苹果4。”
“喜欢就好。手机你回家以后再弄吧，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我起身叫服务员开始上菜，并且给我们拿来了一瓶白酒。
李伟帮我倒满了酒杯。
我举杯和李伟相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将酒全部倒进了嘴里，顿时一股热辣从喉咙流入了胃里，我挺直了腰，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李伟啊，我看你在业务上的能力挺不错啊，为什么不在业务上面发展一下?”
“我爸说再等两三年，他说做事情要一步步来，不能急功近利。其实跟车送货也挺好玩的，可以看到很多新奇的东西。”
李伟说着，把袖子往上挽了挽。
“我们的货车，经常因为装货超高，所以基本上都要半夜两三点出发，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赶到目的地。我和刘师傅在路上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偷油的；有骑摩托车追着我们要钱的，不给钱就用石头砸我们的玻璃；有一次，在高速上爆了胎，车子晃的差点翻掉，刘师傅拼命的拉着方向盘，等车子停到路边，我和刘师傅都吓出了一身的汗。这些也都还不算什么，我亲眼见过直接绑人抢劫的。有次在服务区里面，从一个面包车上冲下来五六个人，直接撬开旁边一辆大挂车的车门，然后把司机绑起来，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之后把车上的东西全部都搜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挂车司机刚刚帮老板收了三十多万的货款，一下子全都被抢走了。警察来的时候，那个挂车司机哭的都站不起来了。”
我起身帮李伟倒了杯酒，然后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最近还有没有去网吧？”
“没去了，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去过了。我把笔记本里的游戏帐号、密码都烧了。其实感觉也没什么。”
吃了两口菜，我举杯和李伟又喝了一个。
“李伟啊，李伟啊。以后就好好听你爸妈的话吧，再胡闹，你可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给你听。我知道，你见过的东西，事情也许比我还多。你心不坏，但是太贪玩，不能管束住自己。”
“嗯”
李伟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你们家，你最怕谁？”
“怕我三伯和我大哥。”
“我三伯没有上过学，他到现在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很严肃。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在灰头土脸的干活。我爸他们四兄弟里面，其实受罪最多的就是我三伯。小时候听大伯说，我三伯十岁的时候给生产队放牛，有次天黑的时候他看到水塘里有只鸭子，于是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抓了回来。后来被生产队的人给发现，给我三伯安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然后把他吊起来打了个半死。我三伯一直到现在，吃饭是从来不碰鸭肉的。”
我看了看桌上的一盘啤酒闷鸭，夹起一块放入了碗中。
“我大哥十四岁就跟着我爸出来干活了。”
“是你亲大哥吗？”
“是我堂哥，我大伯的儿子。”
李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轻叹了一口气。
“我大哥在老家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和几个同学去水库玩水，结果有个同学滑进深水的地方，当着他的面淹死了。从那以后，我大哥就再也不肯去学校了，然后就跟着我三伯来了南方。我们家最初决定承包工厂的事情，就是我大哥最先提出的建议，他认为一直给别人打工，永远也不会有出头的时候。珍珠岩厂的老板那两年刚好投资了其他的大生意，就没有什么心思打理珍珠岩厂了。我大哥看中了机会，就三天两头的劝我三伯和我爸，让他们找老板谈一谈承包厂里生产的事情。我三伯刚开始，是不同意大哥的想法的，他认为老板对我们一家人不错，我们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帮老板干好厂里的工作。”
“你大哥那时候在做什么？”
“他在厂里算是打杂，老板嫌他年纪太小，不让他在车间干活。但是我大哥天天跟在工人后面，什么事情他都做。时间久了，厂里的任何东西，他都学会了一些。后来，老板也就每个月给他一百二百块钱的。老板那时候有辆小轿车，每次开到厂里面，我大哥就提着水桶帮老板洗车，时间久了，老板就习惯把车钥匙也丢他，‘小李啊，不要光洗外面，里面也帮我擦一擦’，于是我堂哥又学会了开车。”
说到这里，李伟把椅子往我面前挪了挪，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后来，老板看我大哥确实挺勤快的，就让他在厂里跟车送货，也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我堂哥就说通了司机，两个人在半路上，把货物动了手脚。”
我也把身子往李伟的方向凑了凑，好奇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在半路上把每袋货匀倒出来一部分。这样，1600包的货，就变成了1650包或者1700包。我大哥空闲的时候，就在厂里收集一些零散的包装袋，攒够几十条，他就偷偷藏在货车的驾驶室后面。遇到老板需要现金交易的客户，他就偷偷搞那么一次。后来我家承包工厂的资金，有一大部分的钱，就是我大哥偷偷攒下来的。而且，他还在那段时间里发展了自己的一小部分客户。”
说完，李伟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大哥不怎么照相，这是我用手机对着他的照片拍的，有些模糊。”
照片上是一个比李伟还瘦还高的年轻人。头发让风吹的有点乱，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下身穿了一条过去很流行的蓝色运动裤，就是裤腿侧面带有三道白条纹的那种，然后是一双黄色塑胶凉鞋。
酒菜都已吃的差不多了，我起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李伟正往茶壶里换新茶叶。
窗外漆黑的夜空，有两片灰云慢慢被风吹开，露出了一窝不太明亮的星星。
灯光璀璨的酒楼倒映在河面上，时不时有一阵小风将水面拉起波纹，水中的酒楼随即变的弯弯曲曲。
“李伟啊，这些天我作了一个决定，我以后可能会往这个珍珠岩的业务上面发展。你既然要留在厂里面跟车，那就好好跟着你爸，多学一些东西。我以后有拿货的计划，就直接通知你。到时候你来帮我安排出货，我不会让你白做，卖出的每一袋珍珠岩，我会给你0.5元的提成，这是你应得的费用。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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