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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走近死亡(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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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因为常队长的意外出局,我于是被从轻处理,在被“大八监”严管关押了38天后,我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除去38天不知白天黑夜的暗无天日不说,也除去那地狱鬼魂般的“精神摧毁刺激法”,仅凭一个正常人在38天的时间内不能走动,几乎无人说话的那种孤独绝望,如果内心不够强大坚韧,那么他一定非傻即废。

走出“大八监”那扇沉重的大铁门,我抬头仰望天空:深邃清澈的蓝天白云……

我似乎又回到了人间。

然而命运多舛,我的灾难还没有过去,我将又一次的被跌入地狱,这是一次真正的死亡之旅,我还能活着那是人间的奇迹!

从“大八监”出来后,大队先安排我在监区做一些轻微的劳役,搞搞卫生写写黑板报什么的,以恢复和调节我的身体和心理机能,一个多礼拜后中队人手不够要人,于是大队又让我回到了“680机组”的高频电工间。

接替常队长管我们的是王队长,我从来没见过,听说是二中队调来的,一杠两星,也是一个刚工作不久的新队长。

陈中在车间办公室找我谈话,说班组犯人之间以前的任何矛盾纠纷到此为止,警告训诫我一番后说张成就要走了,这几天大队会再调一个犯人来,高频间的事以后就唯我是问。

不到此为止我又能怎么样,但很奇怪“土龙”他们一伙自我“大北监”出来后,一见到我老远就满脸堆笑地打招呼,也包括一向目中无人的事务犯范春荣。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关一次“大北监”就这么了不起吗?

“土龙”还是在后道做钢管质检,也不知他们受到了何种处罚,据说他和他家人是送常队长进去的“功臣”之一,原因就是拿钱不办事。这正因了那句名言:送你下地狱的人,一定是在对你微笑的人!

一个多月后,张成被减去余刑释放回家。

大队调来了一个从提篮桥转监过来叫杨文江的犯人,犯走私罪被判十五年,因北新泾只收十年以下犯人,所以在市监吃完五年官司后,家人托关系把他转到了北新泾监狱。

杨文江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让干什么干什么,很是小心翼翼。

少了常队长和“土龙”他们人为制造的麻烦,现在整个机组生产线电器线路的运行稳定正常。高频间“老厂头”毛师傅还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他几乎只做一件事,帮我们买烟买东西,并保证价格公道质量正楷。

进入六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680机组”钢管生产这段时间,早中两班跟这天气一样也忙的很热乎,一个规格的订单做完,马不停蹄立即翻车下一规格,原本半个多月翻一次的车,现在变成一个星期翻一两次。

机组生产线也格外的争气,每天都隆隆地不停运转,少有故障发生。

1997年6月19日,早上,灾难在这一天发生!

这一天是轮到我们班组出早班,原本到了车间顺着昨晚中班的钢管规格继续生产就是了,但监狱生产科因客户订单需要,临时变更了钢管的生产规格,还非常紧急,所以大队要求“680”机组线立即翻车。

翻车就翻车吧,除了车头翻车忙点累点外,其他道位的犯人正好趁此机会休息。

机组翻车对我们高频电工来说也没有什么事,把所有电器设备通通关闭,总电闸一拉,抽烟聊天看书喝茶,该忙什么忙什么。

但这天一大队管电器设备的林副大队长和他的助手小梁队长,趁着翻车机器停运的机会一前一后进到了我们高频间。

他们好像是来高频间查看一些电器设备的什么数据,两个队长一个电器箱一个电器箱的看,边看梁队长还边记录,两人观察着边说着话,边核对着一些数据的记录。

队长来了,虽然他们忙他们的并不搭理我们,但作为犯人我们就不能再当着他们的面做自己的私事了。于是我和杨文江便拿着工具,分头给高频间的电器设备做一些保养检查,这里擦擦灰上上油,那里拧拧螺丝换个电阻……其实都是装样子做给队长看的。

当我保养到高频输出直流电压13600伏,高频电流频率为120000HZ输出器底下的接头伐时,我先蹲下身体用刷子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遍,然后放下手里的工具,起身去工具箱换了一把大号的扳手,想把接头伐上的几个大铜螺丝再一个个的拧拧紧。

因为螺丝和扳手都很大,电流输出电器箱里面又有点遮光,再加上螺帽是在接头伐的下面,所以需要左手扶着电器箱的门,单腿跪地,然后侧脸向上右手拿扳手去拧螺帽。

操作起来不是太方便,拧起来也比较费劲,接头伐一共有六个铜螺丝,当我拧完第三个螺帽,刚把扳手在第四个螺帽上套紧……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把交直流变压器和高频直流输出器的电源总闸刀给推了上去。

“轰……”的一声巨响,我连同我手里的扳手瞬间被巨大的强电流击出输出器箱,再“咚”地一声撞在一米开外的墙上,然后再反弹到地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仰面朝天昏死了过去……

高频间所有的电器电源,因瞬间被触动保险自动装置,在同时发出重重的声响后一切归于寂静,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皮肉烧焦的味道。

高频间这时除我还有四个人,林大、小梁队长、杨文江,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老厂头”毛师傅,他们都被巨大的声响所惊吓,循声发现了躺在地下的我,个个心胆惧惊地不敢上前,杨文江和毛师傅更是吓得双腿发抖,退在后面远远地看。

还是林副大队长胆子大,走过来探了探我的鼻息,然后招呼梁队长赶紧去办公室打电话通知监狱派车送医院,并把情况立即通知监区。

高频间外面得到消息的犯人都停止了翻车涌过来看,没多一会,监狱的面包车也已经停在了车间外面,高频间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刘大、施总、陈中还有其他队长也都来了,林大现场拉出一条通道,并命令四个犯人把我抬出高频间并送上面包车去。

我在他们七手八脚的翻动中苏醒了过来,当时的感觉是两只手已经彻底麻木没有任何知觉,像手没有了一样,胸部身上皮肉也疼痛难忍。但神志是清醒的,他们说话叫喊或者商量什么,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趁他们抬起我时,我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自己的两只手,万幸没被电流打掉都还在我的身上。

事后我庆幸我的左手是扶在了高频电流输出器箱的门上沿,当右手扳手通电的一瞬间,形成的电流回路是从右手手掌,瞬间通过手臂,再通过胸膛传到左手手臂,再从扶在铁门上的左手手掌中“乓”地一声穿出去。

我拧螺丝时是向左侧脸的,头离门不足一公分,如头再侧一点碰到铁门而形成电流的终端回路,那我必死无疑!

另外因为是高频直流电,虽然电流功率强大,但直流电流是从导体表面直线通过的,虽经过我的胸膛,也只损伤到我表面的皮肉,心脏等身体内部器官安然无恙。

如果是13600伏的交流电,那死成什么样就只有鬼知道了。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会被1997年的这次死亡之吻所回响和震动,这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恶梦!

在送我去瑞金医院还是电力医院的问题上,刘大和林大两个大队长发生了短暂的争论,最后刘大考虑到医院治疗的专业和路程的远近,同意送电力医院。

上海市电力医院在延安西路937号,中型面包车从北新泾监狱所在的北翟路一路狂飙,面包车前面还有监狱的司法警车鸣笛开道,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的车就已经到了电力医院。

电力医院紧靠着延安西路,警车和面包车刚一靠路边停下,经过的车辆和人流都停了不走挤过来看,医院门前的人也越聚越多。

我躺在随车带来的担架上,被警察从车里抬了出来,包括司机一共来了六个警察,那时候警察草绿色的警服,感觉比现在的蓝警服神气多了。中午12点钟左右,这天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六个戴大盖帽穿绿色警服的警察,且个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在阳光下四个警察抬着我,两个警察跟在后面护送,一步一步向医院大门走去,这道风景立刻吸引住了所有过往行人和车辆,医院前的延安西路为此堵塞,医院里外都被围观的人群挤得举步维艰。

警察好不容易把我抬进了医院急诊室,医生护士立刻进进出出对我采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然后把我推进抢救观察室,边输液医生护士边不时地过来看。

办好手续其他警察都随车回去了,只留下两个警察负责看守我,怕万一我好起来突然跑了那事情就严重了。除此也是监狱的一种责任。

我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身上还是穿着出工穿的囚服,衣服又脏又破还油迹斑斑,身上也是一身血污油污,两手手指手掌的皮肉都被电流打得紧紧连在了一起,缩倦成了拳头状,掰都掰不开,手臂和胸部表皮具呈紫黑色的大片斑糊,且巨痛无比,这种巨痛随心脏脉搏的跳动而感觉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老实说我算是一个抗得住疼的男人了,但这个时候尽管我咬破了嘴唇也感觉再难坚持得住了。

我在病床上被慢火烤肉般的钻心疼痛折磨得滚来滚去,几次疼得昏阙过去没有意识,医生已经给我打了几针止疼针下去,但作用几乎等于零。

这样一直疼痛翻滚到下午四点,来了一个40岁不到一点年纪的医生,听旁边医生护士都叫他朱医生,他翻看了我的病历卡记录后,非常仔细的观察着我身体伤情,并详细询问之前的医生护士。最后让护士先把我推到了二楼进病房再说。

晚上六点,我不吃不喝已经一天了,几大袋不知是什么药水,在我床边的输液架上挂着滴。疼痛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

刘大也来了,他在办公室跟朱医生询问商量该怎么办,刘大只跟医生说了一句话,该怎么救就怎么救,钱不用考虑!

刘大说完和之前的两个警察一起走了,换了一个本大队的警察来看着我。

犯人一旦判刑,户口立即迁移至服刑监狱,从此生老病死一概有监狱负责,但犯人生病受伤,应该怎么治,治到何种程度,这是有很大弹性的,刘大一句:该怎么救就怎么救,不用考虑钱!就已经表明了监狱的态度,医生大可放心救治。

这句话后来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唏嘘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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