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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贩子上下打量着陈篟，“我们老大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几个大汉抽出身侧的剑，纷纷指向陈篟一行。“区区四个人而已，也想从我们手里抢人？”那人见陈篟身边随从寥寥，顿时壮了胆，提着剑跃跃欲试。
“主公，一旦打起来，我怕惊动……”阿欢神情紧张，小声对陈篟说道。虽说跟着陈篟来的几个随从都是精兵锐卒，收拾这几个人并非难事，不过是为了区区一个捡来的孩子，只怕一旦兵戈相见，陈篟到此处的行踪便有可能暴露。
“怎么，怕了？”那贩子挑了挑眉，讥讽道，“识趣点赶紧走，再多管闲事兄弟们把你一块儿收拾了！”
陈篟面色沉郁，半晌低声说道:“韩子高怎么说都是本君身边的人，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心腹，如今我抛下他不管，他日也可能抛下你们，落荒而逃，让三军如何看待本君。”
“主公英明。”随行三人心中感慨，也纷纷抽出佩剑。
“既然是本君的人，本君便要负责到底。”陈篟冲着人贩子大声喊。
“杀了他们！”陈篟一声令下，四人如疾风般冲进了周围的人堆中，刀刃起落间，惨叫声迭起，鲜血如瀑四溅。转眼间人贩子们便或残或伤。
“不准动！不然我杀了他！”
方才叫嚣的那名贩子如今衣服都碎成了布条，四处逃窜，狼狈万分。眼见形势不妙，他一把抓住身边挣扎不得的韩子高，拖到自己面前，一把利刃横在韩子高脖子上。
“你敢！”陈篟素白的衣角沾了溅染的鲜血，见韩子高性命攸关，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刀，双目赤红。
“你看我敢不敢！”
人贩子走投无路地怒吼。刀剑刺进几分，韩子高白皙的脖颈上猛然一道鲜红，“把剑放下！”
“你放了他！”陈篟看着韩子高的血顺着脖子流进去，染红了衣领。他声音颤抖，握剑的指节隐隐发青，“你放了他，我就放下剑。”
一阵阵的痛楚侵袭着大脑，韩子高咬紧牙关忍着，手上割绳子的动作不停歇。粗麻绳已磨断大半，只剩一丝粘连。
“你先放下！”人贩子声嘶力竭喊道。陈篟一愣怔，手上力微微一松。“主公不可！”阿欢一袭人见陈篟要缴械，连忙喊道。
忽然，只听一声凄厉的“啊！”，瞬间划破了诡异的寂静。韩子高的手上还带着一截麻绳，止不住地颤抖，而那把小刀深深刺入人贩子的后背。
见状，陈篟一个箭步冲上去，转眼抹了那人脖子，那人含着惨叫挣扎，鲜血四处喷溅。
陈篟对着阿欢吩咐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杀光。”他一把拽起韩子高，往肩上一送。“你随本君回去 。”他声音低沉，扛着韩子高向门外快步走去。
韩子高身上的水还没干，天气凛冽，身体有些颤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洗劫的余震仍在他心中震荡。
“是。”几名随从应到。转身冲着几个苟且存活的人贩子杀去。
“今日吓坏你了吧。”陈篟带着韩子高绕小径往马车走去，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将韩子高放下来，拔剑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抬起头看了一眼韩子高淌血的脖颈，又割下一截衣袖，包扎在伤口上止血。
哥哥这是……断袖了？他忽然记起陈篟方才那声，要对他负责。韩子高呆呆地站着，泛红的耳尖捂不住心中那一点忽然腾升的龌龊想法。
他本是与龙阳之事无感，
奈何这天生的皮相，引得这些年身边止不住有人试探，见到如此景象，那一点败坏的念头止不住在心里渲染。
“谢谢哥哥。”韩子高抿着嘴唇，睫毛扑闪。他为这心里的念头愧怍不已，哥哥对他那么好，他怎敢这样想他？“我真没想到，哥哥会找来救我。若有机会，子高愿誓死效忠，肝脑涂地。”韩子高轻声说。
陈篟不明白韩子高话里的波涛汹涌，听了他的话，轻轻笑了笑，只当他是少年意气，一番慷慨。
“子高想吃吗？哥哥给你买一根吧。”陈篟指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商贩问他，韩子高这才想起来方才那不慎失落的糖葫芦，愣怔片刻，点了点头。
新鲜的糖葫芦腾腾薄薄的雾气，一口咬下去，满心满口都是香甜，韩子高笑起来，眉眼弯弯。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吃这等“珍馐”，不免心里泛起感慨。
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狼吞虎咽了两颗，他才想起身边的陈篟，眉眼含笑地望着他狼狈的吃像。“子高，以后吃东西不用急，这天下的美味，以后你想要，便随便吃，好不好？”
韩子高害羞地点了点头，伸手将糖葫芦递到陈篟嘴边。“哥哥也吃一颗吧？”
他小小的身板矮，微微踮着脚。
陈篟看他这模样可爱，低头咬住一颗，覆上去薄薄的嘴唇清润。
二人走了半晌，糖葫芦也吃完了。陈篟忽然说道:“我们这一路，事情也办完了，将启程返还。我看你聪明机警，你可愿随我回京城去？”他顿了顿，“不愿的话，你还留在此处亦可，我保你一生富贵。”
“哥哥说笑了，子高本是孑然一身，既说要效忠哥哥，又有何不愿？”
“随我回去，便没了退路，这乱世波诡云谲，你还小，怎能保全……”他看着韩子高那单纯的小脸，出言提醒他。
“哥哥，子高愿意。”韩子高打断他的话，琥珀色的眼眸里含着坚韧。
陈篟微微一愣，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韩子高的头发。快到闹市，隐约听见嘈杂的人声。
“陈篟，我……”周文育匆忙跑来，见他二人一身狼狈，面色羞赧。
“你再这样鲁莽，能干成什么大事。”
陈篟责怪，“带韩子高去处理一下，他受伤了。”说完便背着手，走回马车更衣去了。
周文育看见陈篟绑韩子高伤口的半截袖子，忽然有些愣神，陈篟对这孩子，表面上自如，实则还是上心的。
……
“主公，我们到了。”
转眼几日过去，舟车劳顿间，繁华的京城如画卷在眼前展开。四衢八街里，满眼琳琅满目，处处人声鼎沸。
几辆马车风尘仆仆地停在一处大院外，抬眼望去，廊腰缦回，飞檐走凤。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韩子高看得目眩心骇。
“主公，府邸都收拾好了，您里边请。”院里走出来一个两鬓苍苍的老管家，招呼着一行人。韩子高下了车，惊异着打量这高深门第，由周文育领着往里走去。
“这位是……？”老管家扶了扶架在眼睛上的笨重眼镜，仔细看着韩子高。
“这是韩子高，陈篟路上收的。”
“是，两位里边请。”老管点头答道，脸上的褶子纵横。他转身看见正收拾书卷的陈篟，调侃道:
“大人出外一趟，怎带了个如此貌美的小娇娘回来？”
一言既出，四周有片刻的寂静，陈篟没回答，看了看老管家，余光又瞟了一眼韩子高，嘴角不由自主地抿起笑意来。而那“美娇娘”韩子高，更是脸红到脖子根，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
半晌，还是周文育上前附身向老管家道明了因由，老管家恍然，歉意地对韩子高笑了笑。韩子高尴尬的不行，忙推脱收拾东西，跑去帮忙搬箱子去了。
陈篟在一旁看这一场乌龙，不知为何，多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眼底全是笑意。
“尧叔，这孩子忙完，你领他到我后院去吧，正巧我缺个磨磨的书童。”老管家忙不迭地应下。
陈篟手里拿着卷轴，眼睛却看着另一处。韩子高那小身板搬着沉重的箱子，日头正好，明亮的阳光打在他侧脸，泛起一片白皙，让陈篟想起了“弱不禁风”这词。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整理好的书卷递给阿欢，自己随老管家进了府。
……
傍晚的风景很好，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到铺着青石板的地上，斜阳之下的殿楼变成了暗紫色，好像云海之中的礁石。韩子高换了衣衫，站在在陈篟身旁，看着他手里的狼毫笔挥舞。
“子高，你不会磨磨？”陈篟坐在桌前，看着他笨拙的手法，抬眼诧异地问道。
“主公，我从小只干些下人做的粗活，这服侍人还是第一次。”韩子高低着头讪笑，白皙的小手上蹭了许多墨汁，有些狼狈，“子高会勤加练习……”
陈篟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声音放轻了些，“你不必学着那些人叫我主公，怪生分的，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还叫我哥哥，好不好？”
“是……哥哥。”温柔在心底一瞬间弥漫开，屋内点了火炉子，他浑身热腾腾的。
陈篟蘸了些墨，在奏折上挥笔写起来，行云流水。韩子高打小便辍了学，认得的字不多，只是，陈篟落笔的一瞬间，他眼神忽然瞟到那落款。
“吴兴太守上奏。”
有如一记重拳猛的砸在他心上，韩子高的呼吸陡然停滞了半分，原来陈篟他是，他是那吴兴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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