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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死亡(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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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董大是正大队长,警衔三杠三星,是一大队最大的警官,两个副大队长,刘大三杠一星专管犯人管教,林大二杠三星专管生产车间的电机电器。

北新泾监狱的队长有两套办公机构,管教队长的办公室在三大门里面的生活监区内,如刘大施总等,生产队长的办公室在三大门外的生产区内,如董大林大等。

董大虽然是正大队长,但基本不进监区也不接触犯人,他以总抓一大队钢管生产为主,上班一直就是在生产区,他也经常会到车间来转转看看,但从来没见他跟哪个犯人说过话。

直到我出狱我都不知道董大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是董大队长。

朱医生给我开完刀以后的第二天晚上7点多钟,董大走进了病房,我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谁,还是从走廊外跟进来的警察对我说,董大来了。

董大没有穿警服,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翻领T恤,身材挺拔硕长,长得非常的英俊,他手里提着水果和饼干,把东西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然后笑着问我:“你好点了吗?”

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他连忙按住我的肩膀:“你别动,也别紧张,我现在不是队长,你放松放松。”

然后董大挥手让跟进来的警察出去,拉过凳子坐在我的床边,边查看我的伤势边问长问短的跟我聊天,告诉我他询问过医生了,没危险也不会有后遗症,让我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听医生的话等等。

这是我自出事受伤后唯一这样来关心问候,来送东西给我吃的人,这时感觉董大真的不是队长和警察,他就是一个来探望病人的朋友或者家人,那一刻那种久违的人间温暖,让我这个久行于地狱早已冷却麻木的心,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动。

董大跟我聊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他住在闵行吴泾,到电力医院要转两部车。医院外面热浪滚滚,酷暑难当,一个这种等级的警官,冒着炎热这么远来医院看望一个改造受伤的罪犯,凭的一定不是他的什么责任,而是他人性的善良和人品的崇高。

我为之感概不已,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胸部和手臂的巨痛感在慢慢地减退,朱医生这一步在电伤回路处“切肉放血”的手术举措,取得了成功,由此我的生命危险正在远去,胸部和手腕的切割也无需再施行,剩下的只是养伤和自身的锻炼。

感谢朱医生的妙手回春!

从监狱释放后,我曾去电力医院找过朱医生两次,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一次说是夜班不在医院,一次说去外地了。此后许多年,我一直在艰难的生存路上苟延残喘,也再无颜面和机会去找朱医生。

伤口每天都换纱布消毒,裂开有两公分之宽,肉的颜色变成了紫褐色,疼痛感越来越轻,双手手指被我每天扳一点,差不多已经都扳开了,双手掌的拳头状也慢慢可以伸直。

触电受伤住院以后,我一直在回想事件发生时电闪雷鸣的那一瞬,谁推的闸?

杨文江当时是在修一只大的压力表,一直在远远的地上坐着摆弄,没有动过。

那么是林大?小梁队长?还是毛师傅?

这是一个至今为止都未能解开的迷,随着我的性命无忧,没有酿成命案,这件事便再无下文。报上去的工伤事故原因一栏填得一定是:该犯违章操作,误触电源不慎受伤云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终于不了了之。

是谁的责任,这于我已经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了。

走廊外看着我的警察受董大的影响,也能主动帮我做一点倒倒开水,上厕所扶我一把这样的事情了,但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不跟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聊天,整天穿着警服在走廊外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两个警察白天晚上的换班,一个姓候一个姓章,都是征地进来的,长相也很老实,脱下警服就是两个规规矩矩的农民。

全电力医院的住院病人,包括医生护士都知道二楼病房有个犯人病人,门口有警察看着的,很是稀奇,走过路过的都要探头进来看看,还有人专门到二楼病房来寻找张望,这些警察都是不管的,但一旦有人因为好奇要跟我说话,还要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警察就要进来干涉了,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出去。

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虽然我天性幽默喜欢说说笑笑,但现在场合和心情都不对,所以整天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每天定时撑着下地去洗漱间洗洗弄弄,或者长时间坐在床上,对着病房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医院的点滴情况都会被两个值班警察反映到大队去,刘大施总听了心里就有点紧张,犯人一旦逃跑脱管,作为管教负责队长,他们将首当其冲的被问责,按犯人监管条例这又是不允许的,但情况特殊,一下子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正因为此,在我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刘大施总的脑子里便同时有了将我转院的念头。

只是他们不知道我被划开的手臂上大伤口,医院何时可以给我缝合好。

医生回答说不知道,要根据伤口的自然愈合情况再观察了看。

一个礼拜后,我的双手手指已经全部都能张开伸直,双手手指和手掌上的皮肤大部分都没有了,需要时间让皮肤再慢慢地长出来,现在看见的都是鲜红的肉,手臂和胸部还是那种隐痛,左手臂上被划开的那道大伤口,不用说光想想就让人受不了,但和之前比已经好了太多了。

第四天晚上董大又来了,还是穿着便服提着水果,他就是一个专门来探望病人的家属,脸上没有半点装腔作势和故作严肃,神态举止亲切自然而又关怀备至。

看我有了好转,董大也很欣慰,然后哪儿也不去了,坐下来就跟我聊天,还经常转头跟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打打招呼开开玩笑。

之后董大每天晚上都这个时候来,他说上两天晚上因为监狱开会所以没过来,他每次来穿得都是便服,也每次总是自己花钱给我带点什么吃的东西来。

释放以后,我经常把董大来医院看我的事说给妻子听,妻子听着听着眼泪就会止不住地流下来,说这真是一个好人啊。

再重复一遍我前面说过的话:人这一生,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遇见两种人,一种是坏人一种是好人。

我旁边7号床的马鞍山病人这么多天了,不见有什么好转,还是天天昏睡着,像是个植物人,未婚妻没地方睡觉,又不愿意离开,天天晚上就趴在老公床尾睡,漂亮的脸上很少有笑容,经常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我看了心里也是酸酸的很是同情。我这个身份又不好多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好在心里祈祷上帝保佑他们能早点好起来。

“一只耳”和崇明夫妻就要出院了,这两天在做一些最后的检查。

医生给“一只耳”已经进行了手术修复,右耳没有完全切除还剩三分之一,但脸上脖子上的成片小疤痕很明显,估计以后很难彻底消除,蛮帅的一个小伙子弄成这样,我也替他可惜,但他的性格开朗活波,很是讨人喜欢,整天不是逗这个就是逗那个,有他在,病房里的笑声就不会断。

10号床崇明夫妻这两天在忙着联系康复复院,老公的右腿他们还不愿意截肢,医生说那就一定要进行康复性治疗,否则萎缩变形右腿早晚难保。但我感觉再怎么康复希望都不是很大。

二十多年来,我经常会想到这些曾经一起短暂共过患难的病友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们还好吗?

我左手臂紫红色的肉上已经结了一层痂,由伤口变成了伤疤,因为手臂的肿胀消退,伤口看上去好像长得愈合了一点,疼痛感已经基本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朱医生一直不给我把伤口缝合上,朱医生查房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还没到缝合伤口的时候,再长长再看看。

输液已经停了,护士还是天天给我的伤口消毒换纱布,我的责任护士是小吴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但性格很内向,“一只耳”逗她,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走路总是喜欢贴着墙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这天吃了晚饭,我拿着脸盆去洗漱室,虽然左手不能动,但身体其他部位都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出病房时在走廊上碰见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隔壁病房的家属,看见我张开就大大咧咧地说:“兄弟受苦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随口回答好点了,想绕过去,但这两人看见我手上的伤口,大惊小怪地说:“啊呀,这么厉害,怎么搞成这样啊?”

这天在走廊上值班的警察是候队长,看见这种场面自然就要出来干涉了,马上站起来拦在我的前面,客客气气地劝他们少跟我废话,扬手示意走你们的路。

当天晚上董大来看我的时候,候队长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董大,董大听了以后笑笑不置可否,没当回事。但候队长第二天去监狱把这件事汇报给刘大的时候,刘大立即神经绷紧地作出了决定:立即转院,不等了,明天就转!

刘大早就神经紧张了,只是一直在等电力医院何时给我伤口缝合上,想伤口缝合后就直接让我出院回监狱,后期治疗交给监狱卫生所就行了。但朱医生一直不缝针,现在听候队长这么一说,作为犯人管教大队长不能不高度重视,万一社会上的人协助我逃跑成功,那事情就大了。董大可以不管,我刘大却不能听之任之。

刘大不再犹豫,也不管我伤口缝合不缝合,随及安排人去办理联系各种转院需要的手续,决定明天就转院。

要转我去的地方就是市监医院,也就是声名遐迩的上海市提篮桥监狱医院。

那两个多嘴多舌的家伙,让我本就磨难不断的服刑改造之路又经历了一场如恶梦般的地狱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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